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爬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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爬樹

這些花,和她很像。

嬌嫩的底色下,是頑強的生命力。

越清桉站在樹下,看了許久許久。

夜裏的寒露掛在他的衣袍上,浸染他的身體。

他不為所動,於夜風中孤寂地立著。

前一世,他也是在一個尋常的夜晚,走出父親的房間,獨自一人消化著父親戒備的眼神。

然後,看到了正在夜色裏爬樹的柳若煙。

她大大咧咧跨坐在粗壯的樹枝上,雖是衣袂飄飄,卻沒什麽修仙者該有的絕塵氣度。

此刻她正仰著臉,認真挑選樹枝上開得最美的海棠花。

瞧見了他,她明顯心虛地往後閃了閃,發現枝幹根本遮不住她的身形,她才摸著鼻子,大大方方擺擺手。

“我今晚才發現我住的院子旁邊有這棵樹,這個季節它開的可真好。”

柳若煙換了院子,住到了他的旁邊,是他親自安排的。

她的身份在金丹組比賽場上被大家知曉後,各派弟子組團前去砸了她原先的房間。

在一地狼藉中,在無數人的怒火中,他看到她臟兮兮的臉上無畏且無懼的眼神,像是隱忍的小狼。

好像在說——是,我就是你們認為的惡人,你們說得再難聽,我也不會有任何的觸動,你們休想在我這裏獲得除惡揚善的滿足感。

他知道,她不是傳聞裏的那種人。

她也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種人。

明明只見過兩面,只說過兩句話,他卻對她心如明鏡般了解。

因為,一個人的眼神,是不會騙人的。

他曾見過越祁陽表面偽善實際陰狠的目光,也見過親生父親打一棒子給一顆棗的忌憚眼色,還見過母親愛護越祁陽嫌棄他的神情。

大家都偽裝的很好,好到他稍微自我暗示,就能欺騙自己安慰自己——

那些人都是愛他的,他的親生父母,都是珍惜他的。

可是,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,冷風幽幽吹過的時候,月色灑在他溫涼手指上的時候,他就會想到那些各色目光。

赤.裸裸的,像是一柄柄浸了毒的利刃,慢慢旋轉著刺入他的心臟,一寸又一寸,一遍又一遍。

越祁陽本來差點成為少宗主,卻因為他覺醒了神鳳血脈成功認祖歸宗後不得不屈居於他之下。越祁陽是該恨他的,他認識到這一點,反而對越祁陽的日常挑釁釋懷了。

他的父親,淩天宗宗主,因為忌憚於他的血脈和聲望,處處打壓他。

可曾經,在他剛回到淩天宗的那些日子裏,他的父親也會揉著他的腦袋,溫聲細語喊著他的小名。

他的母親,宗主夫人,眾目睽睽之下為了給越祁陽出氣,狠狠打了他一巴掌。

可當初,也是當著所有淩天宗弟子的面,她奔著跑向他,將他緊緊擁入懷中,流著讓人心碎的淚,說這些年讓他一人流落在外,苦了他了.

那個懷抱,和他想象中的母親的懷抱,一模一樣。

那個巴掌,是他未曾想象過的,來自當初擁抱著他的手掌。

越祁陽他可以無視,可是另外兩位,他無法做到對他們心無波瀾。

他擁有一顆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,卻一直無法將自己剝離於這個醜陋的世界。

直到,他見到了柳若煙。

見到了那樣一雙清亮透徹、洞火幽明的眼睛。

她見他的第一面,就在騙他。

假扮成淩天宗弟子,一臉認真道:“宗主說,你的禁令取消了,他很為你的成績而歡喜。”

怎麽可能呢,他了解他的父親,比了解自己還要明晰。

他只是靜默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,看著她歪著腦袋露出傘下綺麗明艷的臉蛋。

他分明從那雙眼睛裏面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心疼。

人的嘴巴會騙人,但是人的眼睛,永遠也無法騙人。

他不知道,這個陌生的少女,為什麽會給他打了一夜的雨傘。

就像他不知道,為何她會纏上那種傳聞。

她的師門對她不好嗎?玉泉劍尊將她趕出師門了嗎?

聽說,她的大師兄還用劍指過她。

她明明這樣靈動善良,為什麽要遭遇這些?

抱著一種隱秘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想法,他試圖為這個一身狼藉的少女撐出一處安全的地界。

若是整個修仙界容不下她,那他作為淩天宗少宗主,便替她擋住來自世間的所有風霜雨雪。

替她重新撐起那把白色的油紙傘。

他目色黑沈,靜靜看著樹上的少女。

她打完招呼之後,挑出樹上最好看的一枝海棠花,折了下來。

利落地跳到地上,她很是滿足地低頭嗅著花香,莞爾一笑,“正所謂有花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。越清桉,我很喜歡這棵垂絲海棠樹。”

不知道為什麽,她會如此自來熟,直接呼喊他的大名,不再喊他少宗主了。

他的目光從她明艷的臉蛋上移開,落到海棠淡黃色的花蕊上。

春花嬌艷,枝幹上的花肆無忌憚綻放著,而頂端的幾粒花苞半開不開,還帶著明透的珠水。

像一位半遮面的天女。

香氣侵染著他的鼻尖,他淺淺吸了一口香氣,頓感被父親打壓的憋屈消散。

手突然被少女一把抓了起來,他擡眸,望著她。

“走啊,摘完了,讓你看看這花的歸處。”她興致沖沖牽著他的手,將他拉進了她的院子。

柳若煙神秘兮兮眨了眨眼,將他按在長廊中,“你就站在這裏,稍微等一下我。”

話音剛落,她邁著碎步快速進入自己的房間。

他聽到裏面丁零當啷的瓶子磕碰的聲音,還有細微搖晃的水聲。

精雕細琢的白玉珠窗突然被推開來一條縫,露出一線光。

很快,窗戶被完全支起來。

隔著木質窗欄,那個靈動的小腦袋探了出來。

她手中舉著的青色細頸花瓶,瓶中正插著剛剛那枝垂絲海棠。

“看!我今天找到的瓶子,配上這花好看吧?”她笑得很得意,眉飛色舞。

大而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狀,胸膛微顫,似乎一件小小的插花,能夠給她帶來無盡的歡樂。

屋內燭火幽幽,她的發絲都被染上了淡淡金色的光暈,眉眼反而看得不那麽清晰了。

朦朧的,像是一場清夢。

他靜靜地看著她。

平靜的水面泛起了點點漣漪。

有風自他身後的萬千群山呼嘯而過。

柳若煙一大早起來,撞上了一個非常討厭的人。

越祁陽,那個原先作惡多端各種誣陷宗門嫡子的養子。

她看到對方後,頭疼地捏了捏眉心,嘀咕:“下次出門前一定先看看黃歷。”

系統道:【宿主你是對他有心理陰影了嗎?】

“有啊,不想看到惡心的人在面前晃悠。”她望著對方陰沈沈的欠扁臉,很想上去胖揍他一頓。

在同人文中,這位心思歹毒的養子找上了同樣心思歹毒的原主。

他忽悠原主去勾引宗門嫡子,設計取下宗門嫡子的神鳳血脈和極品天靈根。

他只需要天靈根即可,神鳳血脈歸原主所有,這樣原主就能走上修煉的快捷之路。

說實在的,同人文裏的原主沒有戀愛腦,滿心想的都是修煉,為了修煉無所不用其極。

原主答應了養子的計劃,但是勾引未果。

宗門嫡子對故意接近他的陌生人一向抱有最大的警惕心。

最終,不死心的原主還參與了絞殺宗門嫡子的計劃。

然後在那一場驚天動地的自爆中,原主被波及到,毀了全部的修為。

瞧瞧,就是挨上了這個惡心的養子,一切才變得無法控制。

上一世也是,這個養子一直在越清桉面前宛若小醜一樣跳腳叫喚,發現她聽到了他們的絞殺宗門嫡子的計劃後,立馬心狠手辣地將她給關押在地牢中。

當時可餓了她好幾天,還用鞭子抽打她。

現在想起來,她還依然生氣。

上一世的仇,這一世她必然要報回來!

越祁陽一大早心情也很不好。

他剛被越清桉從地牢裏放出來沒兩天,身上的鞭傷好不容易養好一些,想出來找自己的小弟,結果發現與他玩的好的宗門弟子全部消失了。

他找人問,那些曾經面對他小心翼翼的弟子們如今不再害怕他,冷臉道:“少宗主已經將那些具有狼子野心的弟子送出山門了,從此淩天宗不再歡迎他們。”

“越清桉這個神經病!怎麽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……”他煩躁地讓那些弟子滾遠點。

在環顧四周的時候,他瞧見了沒有穿宗門制服的柳若煙。

越祁陽心中盤算了一下時間,應該快到了宗門大比的時間,這位也許是來參加試煉的旁門弟子。

他心中突然想到了一個惡毒的主意。

如果將越清桉虐待弟弟,虐待養父養母,虐待親生父母,將他們全部關押入地牢的事情傳播給其他門派聽……

何愁越清桉的名聲不敗壞呢?

一個罔顧人倫的人,就算擁有再高的天賦,也註定不被這個世界容納。

世界的真理,一直都站在他的身邊。

越祁陽懶洋洋笑了一下,自以為露出了最英俊的表情,沖著柳若煙招招手,“這位師妹,你好哇。”

柳若煙默默翻個白眼,好你個頭!

她目不斜視,繼續往前走。

現在局勢不明朗,她還沒有弄清楚越清桉將這些人關押入地牢又放出來的舉動是何意,所以她暫且不打算和越祁陽鬧得太難看。

只是……她想走,越祁陽可不答應。

越祁陽直接攔住了她,笑著問:“師妹,你是哪個門派的?”

柳若煙架手,拭目以待冷笑,“玉泉山。”

聽到玉泉山,越祁陽更加興奮,那位玉泉劍尊可是不世出的大佬人物。

他有心想要和柳若煙搞好關系,面容和善道:“師妹,我是越祁陽,淩天宗的小少爺。師妹一大早一定沒有吃早飯,不如到我房間喝杯茶吧”

他曾經用這一招對付過許多仰慕他的姑娘,他也很有自信柳若煙聽到他的身份後,會對他高看一眼。

結果下一秒,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落到了他的臉上。

柳若煙長長籲了口氣,面上可算是露出了舒爽的笑來。

她對系統道:“我是真的忍受不了油膩男了,不管那麽多了,幹他!”

宗門嫡子是虐渣流的,所以請放心,這一世全是爽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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